“出來吧,”十四歲的了緣悄悄呢喃。
頭昏目炫的老年讓人很不適應,最煎熬的便是再也看不淨水池。
他眼睛紅十足的像個兔子,抱起洗淨的衣服,瞥了眼身後的河水,抿著嘴角磕磕絆絆的說,“謝……感謝你幫我,請忘了我剛纔說的話,就當那是小孩胡攪蠻纏的蠢話。”
“我的緣……死了?”
了緣抱著一堆師兄們換洗的衣服站在靈岩寺後山的石梯上,他穿戴師兄們穿不下的青色僧袍,廣大陳舊的衣衫下襬與袖口用玄色布條繫住。蓮藕似的小胳膊戴著用黑繩串起的珊瑚珠子,在陽光下泛著淺淺的紅光。
了緣靠在後山川池的假山,從懷裡取出一包淺黃色紙包,紙包用紅繩索繫住,大要彷彿被重物壓過癟癟的。他解掉繩索,翻開紙包,暴露上麵三塊壓碎的雲片糕。
“你總算出來了,”了緣充滿老年斑的手顫顫巍巍的從枕頭便摸出一包雲片糕,“喏,本日的你還冇吃。”
“凡人的時候當然很快了,我不想問的,”了緣宿世的影象至見到她時便規複,他目光迷戀的沉淪在青禾臉上,一筆一劃的將她的音容笑容全數記在內心,“固然總說著不要問、不要問。可還是有一句話堵在內心不吐不快,為甚麼……不出來見我?”
抱病時得償所願的裹著被子坐在床邊,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水池。假裝昏倒的模樣等候夜晚到臨時那人和順謹慎的觸碰。
“我……不肯,”了緣低著頭,指腹摩擦動手腕戴著的珊瑚珠子。神情掙紮猜疑,俄然閉上眼睛,神采逐步安靜下來。“方丈,我內心住著彆人,若剃髮為僧,也隻會對佛主不敬。”
了緣渾身一緊,欣喜若狂的回身。
了緣眼瞼發紅,吸著鼻子不肯落淚。“好奸刁的人,”他揪著半濕的衣服,指腹在上麵細細摩擦著,小聲哭泣著,“好奸刁,不想跟我見麵恰好每次都用這麼挫劣的和順哄我高興。討厭鬼,一個完完整全的討厭鬼。”
“三加五是三十五?”
“我會住在後山,”了緣起家,拿過方丈手裡的火撚子撲滅檀香,“常日以書畫賣錢,平常餬口不會頻繁的往寺廟裡去,木料淨水也不會讓方丈操心。隻勞煩方丈將後山那座破廟借我暫住。”
“嗯。”
“你出來好不好?”了緣的聲音很輕很淡的說,眼神發虛的望著空中。“不要再躲了,出來啊,你出來啊。”他一掌控緊紙包,點點碎屑從指縫漏出,“不要再躲了,我怕你藏的太深,我再也找不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