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敵終去, 九娘冷靜看著垂首箕坐再無動靜的阮玉郎, 卻並無想像中的雀躍和歡暢。七年前州西瓦子樓梯轉角口的偶遇，他身穿戲服，眼波瀲灩，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二人。今時本日, 他事敗身故, 仍然是在他二人麵前。
隻是他不能再保護六郎了。
張子厚躊躇了一刹，走到九娘麵前，九娘悄悄點了點頭，不等他問就柔聲道：“我無事——”她轉頭看著被宗正寺和禮部帶走的趙元永，輕歎道：“趙元永入獄後還請你關照一下，莫讓他受刑。”
趙栩驀地轉過甚，節製不住地喝道：“一派胡言！”
九娘苦笑道：“但是她是個那麼好的女子，逆來順受，萬事都當作是她的錯。被販子惡棍膠葛，她怪本身的長相。她哥哥為民除害，她怪本身冇拉住帷帽害了兄長。官家看中了她，她怪本身冇有早日毀掉惹事的仙顏。”
鄰近中午的春季，氛圍中彷彿暈染著蒼茫的煙氣，有點乾，有點枯。院子裡朝著太陽的一株楓樹，葉子已有些染金。九娘有些入迷，又想了想才道：“她冇做錯過任何事，是先帝的錯，是你的錯，也是——我大伯的錯。”
他畢竟還是害死她了。
九娘淚盈於眶，伸脫手重撫趙淺予狼藉了的長髮，一下，一下。她宿世心灰意冷時，阿昉也是這般喚著她。明顯她真的不捨得了，悔怨了，想留下來好好照顧阿昉，可即便她萬般掙紮，還是抵不過那沉沉的暮氣拖著她往無邊無垠的黑暗中去。
表哥，我不想去，我怕。魯鈍如他，是在虎帳中才俄然明白她一向說不出的那句話。
趙栩停在門口，深深吸了口氣，伸手拉過趙淺予：“去吧，讓女史給你清算一下。娘如果醒了，可不要被醜八怪嚇到。”
高似雙眼霍地展開，脖子卻彷彿麻痹了，扭不過來，隻低聲問了一句：“甚麼？”
高似茫然四顧，幾要發瘋，暴戾狂躁如颶風普通囊括了他的身心。他要殺誰才氣泄憤？孟在麼？他乃至不曉得那夜的事。
槅扇門悄悄開了。九娘扶著門框，凝睇著廊下那一動不動的背影，出鞘的刀尖暴露半截，彷彿還隱有血光。
槅扇門悄悄地掩了起來。
趙栩悄悄握了握九孃的手，持劍緩緩靠向阮玉郎。高似一個箭步擋在他身前：“他多次詐死，陛下勿以身涉險。”
那深藏於心底不為人知的奧妙，他死力製止除想的奧妙，浮上了心頭。她曉得了麼，她明白了，以是她一心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