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陣風卻把地下這花朵吹得都直豎起來,眨眼間俱變做一尺來長的女子。世人大驚,齊叫道:“怪哉!”言還未畢,那些女子頂風一幌,儘已長大,一個個姿容斑斕,衣服華豔,團團立做一大堆。世人因見恁般斑斕,通看呆了。內裡一個紅衣女子卻又提及話來,道:“吾姊妹居此數十餘年,深蒙秋公保重護惜。何意驀遭狂奴,俗氣熏熾,毒手培植,複又誣告秋公,謀吞此地。今仇在目前,吾姊妹曷不戮力擊之!上報知己之恩,下雪培植之恥,不亦可乎?”眾女郎齊道:“阿妹之言有理!須速動手,毋使潛遁!”說罷,一齊舉袖撲來。那袖似稀有尺之長,如風翻亂飄,寒氣入骨。世人齊叫有鬼,撇了傢夥,望外亂跑,相互各不相顧。也有被石塊打腳的,也有被樹枝抓麵的,也有跌而複起,起而複跌的,亂了多時,方纔收腳。點檢人數都在,單不見了張委、張霸二人。此時風已定了,天氣已昏,這班後輩各自回家,恰像檢得性命普通,捧首鼠竄而去。
但存方寸忘我曲,料得神明有主張。
腥聞群虎嘯,響合萬鬆聲。
且說張委見大尹已認做妖人,不堪歡樂,乃道:“這丈兒很多清奇古怪,徹夜且請在囚床上受用一夜,讓這園兒與我們樂罷。”世人都道:“前日還是那老兒之物,未曾縱情;本日是大爺的了,必要縱情歡賞。”張委道:“言之有理!”遂一齊出城,教家人整備酒肴,逕至秋公園上,開門出來。那鄰裡瞥見是張委,心下固然不平,卻又驚駭,誰敢多口。
張委又道:“你這園可賣麼?”秋公見口聲來得不好,老邁驚奇,答道:“這園是老夫的性命,如何捨得賣?”張委道:“甚麼性命不性命!賣與我罷了。你若冇去處,一發連身歸在我家,又不要做彆事,單單替我種些花木,可不好麼?”世人齊道:“你這兒好造化,可貴衙內恁般看顧,還不快些謝恩?”秋公瞥見慢慢欺負上來,一發氣到手足麻軟,也不去睬他。張委道:“這老兒可愛!肯不肯,如何不承諾我?”秋公道:“說過不賣了,怎的儘管問?”張委道:“放屁!你若再說句不賣,就寫帖兒,送到縣裡去。”秋公氣不過,欲要搶白幾句,又想一想,他是有權勢的人,卻又醉了。怎與他普通樣見地?且哄了去再處,忍著氣答道:“衙內總要買,必須安閒一日,豈是一時急驟的事。”世人道:“這話也說得是。就在明罷。”此時都已爛醉,齊立起家,家人清算傢夥先去。秋公死怕折花,預先在花邊防護。那張委端的走向前,便要踹上湖石去采。秋先扯住道:“衙內,這花雖是微物,但一年間不知廢多少工夫,纔開得這幾朵。不爭折損了,深為可惜。況折去不過二三日就謝了,何必作如許罪惡!”張委喝道:“胡說!有甚罪惡?你明日賣了,便是我家之物,就都折儘,與你何乾!”把手去推開。委公揪住死也不放,道:“衙內便殺了老夫,這花決不與你摘的。”世人道:“這丈實在可愛!衙內采朵花兒,值甚麼大事,妝出很多模樣!莫非怕你就不摘了?”遂齊走上前亂摘。把那老兒急得叫屈連天,舍了張委,冒死去勸止。扯了東邊,顧不得西首,瞬息間摘下很多。秋老心疼肉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