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林嬤嬤來講,兒子同薛黛林分離了。
一時兩母子都歸去了。
這固然一向是寶珠的目標,但是臨到要去時,寶珠卻心境起伏。去的前一夜,她又做了一個夢,夢中的她躺在棺材裡,劉元昭站在棺材中間久久望她,彷彿有甚麼話要說。夢境太實在,乃至於她醒來時仍然有些愣愣地回不過神來。
起來梳洗插戴,穿上藕色綾襖,荷色繡裙,藕色緞子鞋,淡抹脂粉,高挽烏雲。衣服配色上固然同疇昔類似,但是雪膚月貌,同疇昔病怏怏的氣色不成同日而語。
同寶珠說,天然是要帶著寶珠一同去了。
陸子恭聽到這裡,沉默無語。林嬤嬤也一時不說話了。
寶珠忙道:“媽媽,你歇一歇,可情願聽我說兩句話?”
寶珠道:“實在這薛黛林女人我是見過的,品性倒也不差。”
腳步才邁,已見風騷身形,更顯容光飛舞。公然是年青表麵,隨便打扮,已含傾國豐神。寶珠對著銅鏡一笑,潤臉呈花,眼波委宛。
林嬤嬤聽這聲口,忙要插話,寶珠擺手禁止道:“媽媽莫急,聽我說完。媽媽冇有跟這薛黛林打仗過,那樣說她實在是有失公允的。歡場中人當然有愛錢的,可卻也有愛人的,不是有甚麼杜十娘怒沉百寶箱嗎?固然現在少見,但是我們也不能一杆子打翻一船人,就算瘸子內裡也另有將軍呢?”
又對陸子恭道:“隻是陸大哥你也不要把這婚姻事情想得過於簡樸了,現在你們情濃意濃,相互話又投機,天然你好我好,一時一刻不肯分開,希冀著天長地久。你的心真,那黛林女人的心想必也是真的。隻是你們的確身份上有些差異。當然或許你要說甚麼身份不是題目,隻要人是好的彆的都能降服。現在你們天然如此想,但是此後呢?媽媽說的話不是冇有事理,黛林女人在花樓光陰長了,天然會感染些風塵氣味,即便比很多風塵女子強些,卻總會帶出一些風俗來,這些你要明白。彆的使錢方麵熟怕也不大會算計,能不能把持家計隻怕難說。她少年便入娼寮,所學所會不過是那些,你如果讓她同彆的太太們寒暄,先不說她於這上麵陌生,就算她圓潤殷勤,那些貴太太們也會輕視她,說她很多混話。彆的你在同僚眼中,必定會遭人詬病,如果彆人是以伶仃你,或者上峰是以看不上你,停滯了你前程,你豈有不氣不惱的?當時候你也氣惱,她也氣惱,你們兩小我在一塊還能把日子過好嗎?並且又是頂撞著媽媽進門來的,此後酸楚難堪,不想可知了。當時候豪情也淡了,再鬨出分離的話來,就更加貽笑風雅。本來是為著情在一起的,卻因為在一起反把情分磨光了。豈不是把你們兩小我都遲誤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