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結實有力的仆婦先將箱籠抬到角門外裝車,鐘薈就篤悠悠地用早膳,小廚房比來請了個扶風來的新廚子,一手胡菜做得極好,一想到本日路途辛苦,鐘薈便非常心疼本身,分外多要了半碗茶粥,臨走還叫阿杏用蠟紙包了兩個胡餅揣上。
因要坐上大半日的車,在鐘薈的對峙下,阿棗隻得替她梳了圓髻,一應簪釵都省了,隻從院子裡掐了朵緋紅色的蜀茶簪上。鐘薈穿了身冇漿過的霜色羅絹襦衫,下著艾綠色水波紋綺羅裙,外罩月白輕綃衣,清簡素雅得像三娘子附體。
一輛罩著青錦的畫輪通幰牛車已經停在角門外,前麵另有兩輛供六個奴婢乘坐的並車,兩輛裝滿箱籠的輜車,除此以外另有兩隊仆人,一前一後騎馬保護。
鐘薈就冇這報酬了,不過她也不是冇人疼,昨日老太太特特把她叫去,塞了支千葉綠牡丹簪子給她,那密密層層的花瓣都是磨得極薄的玉片,相互之間以金絲勾連,風過期悄悄掀動,暴露上百顆藐小金珠製成的花蕊來,一看就是內造的寶貝,饒是她宿世見過很多好東西,如此巧奪天工的也是屈指可數。
鐘薈也是初來乍到,卻冇有她那麼盤曲的心路,從早到晚顛了一起她早已經快散架了,惟願公主籌辦的晚膳對得起她家的場麵。
淩晨下過一場細雨,將沿途人家的屋瓦洗得青黑髮亮,路旁植著楊柳,晴絲嫋嫋,如碧玉妝成。固然還是淩晨,道上倒是車馬絡繹,行人如織。
她悄悄撩起帷幔一角,便有一股冷冷的山風漏出去,牛車在山間的羊腸小道上遲緩前行,忽上忽下,潺潺的水聲忽近忽遠。視野忽而開闊,忽而梗阻,開闊時遠處山巒起伏橫如眉黛,梗阻處隻見水汽氤氳,山崖崔嵬,陽光從樹葉的裂縫中灑落下來,彷彿片片金屑。
兩位小娘子第一次單獨出遠門,曾氏一向送到門外,幾次叮嚀輿人切勿將牛擯除得太快,甘願慢些也彆顛壞了兩個小娘子,目送著女兒上了車,她不由紅了眼眶,拉住邱嬤嬤的手囑托道:“嬤嬤,我將阿圓拜托與你,你可千萬要護她全麵。”邱嬤嬤連連答允,叫曾氏固然放心。
鐘薈一邊看一邊從桃竹小罐裡掏五味梅條吃,恨不能再生出幾對眼睛幾張嘴來,三娘子倒是看了會兒就膩了,便將帶上車的一卷《詩經》翻開,沉心靜氣地冷靜背誦起來。
解纜當日,鐵麵忘我的阿棗一大早就將二孃子從被褥中拖了起來。鐘薈盥洗時眼睛都冇睜,平托起雙臂,任由兩個婢子替她換衣裳盥洗抹麵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