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揚手接住鹿兆鵬扔過來的東西,覺得是石子,看也不看就要丟掉。鹿兆鵬喊:“甭撂甭撂!”他瞥見一塊白生生的東西,完整像沙岸上紅色的石子,放在手心涼冰冰的。他問:“啥東西?”鹿兆鵬說:“冰糖。”黑娃捏著冰糖問:“冰糖做啥用?”鹿兆鵬笑說:“吃呀!”隨之伸出舌頭上正在含化的冰糖塊兒。黑娃把冰糖丟進嘴裡,呆呆地站住連動也不敢動了,那是如何美好的一種感受啊!無可對比的甜滋滋的味道使他渾身顫抖起來,竟然哇地一聲哭了。鹿兆鵬嚇得扭住黑娃的腮幫子,擔憂冰糖能夠卡住了喉嚨。黑娃哀思地扭開臉,俄然跳起來講:“我將來掙下錢,先買狗日的一口袋冰糖。”
這年夏季,兆鵬兆海兄弟倆分開白鹿村,到朱先生坐館的白鹿書院讀書去了,劉謀兒趕著青騾拉著的木輪大車,車上裝著被卷和一口袋麪粉,鹿子霖坐在車廂裡親身送兒子去高檔學館。徐先生也來送行。兆鵬兆海恭恭敬敬地向徐先生作揖鞠躬。兆鵬跑過來抓住黑娃的手捏了捏,就上車去了。黑娃又感到一陣痛苦的顫栗,兆鵬把一塊冰糖留在他的手內心了。兩年以後,孝文孝武兄弟倆也坐上父親鹿三趕著的黃牛拽著的大車到白鹿書院去了,車上還是裝著鋪蓋卷和一口袋麪粉。他送他們上路今後,就從書院裡提著獨凳走出來,向徐先生深深地鞠躬,很誠心腸說:“先生啥時候要砍柳樹股兒,給我捎一句話就行了。”徐先生嘴巴兩邊的肌肉扭動了兩下,冇有說話。黑娃扛起獨凳就走出了祠堂的大門。
冰糖給黑娃留下了難以消逝的誇姣而又痛苦的神馳和影象,他愈來愈了了,隻要實際了他“掙錢先買一口袋冰糖”的大言才氣消弭其痛苦。厥後他果然獲得了一個大洋鐵桶裝著的烏黑晶亮的冰糖,那是他和他的弟兄們打劫一家雜貨鋪時搜到手的。弟兄們用手抓著冰糖往嘴裡填往袋裡裝的時候,他驀地顫栗了一下,喝道:“取出來,取出來!把吞到嘴裡的吐出來!”他解開褲帶取出世殖器,往那裝滿冰糖的洋鐵桶裡澆了一泡尿。
除了兆鵬的冰糖,另有徐先生抽的一頓板子也給他留下了影象。背不過謄寫錯了字挨徐先生的板子已不算甚麼熱誠,書院裡幾近找不出一個幸運者,兆鵬兄弟孝文兄弟固然滿是好門生,也還是被板子抽打手掌,隻不過次數少些罷了。那天後晌,徐先生指派黑娃到河灘柳林裡去砍一根柳樹股兒。黑娃能被徐先生委以重擔內心感覺很光榮,又能夠到柳絮吐黃的河灘裡暢快一番。他瞥見兆鵬朝他擠眼兒,就向徐先生提出:“讓兆鵬一塊去給我搭馬架兒,柳樹太高爬不上去。”徐先生應允了。他俄然感覺也應當讓孝文分享一下這類榮幸,就說:“俺屋冇有斧頭,孝文家有一把,快得跟剃頭刀一樣。”徐先生又點頭默許了。三個火伴走出白鹿村村口,瞥見獨莊莊場裡圍著一堆人,黑娃說:“那兒給牛打犢給馬配駒,看看熱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