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鬥訴訟兩敗傷;
倚勢恃強壓對方,
白嘉軒吃緊回到家,在菜油燈下拆開信封,一小塊宣紙上寫下稀稀朗朗幾行娃娃體羊毫字:
白嘉軒從滋水縣讚揚返來趁便走到白鹿書院,向姐夫朱先生訴說了鹿家欺人過火的事,意在求姐夫能給知縣提示一下,使這場必定贏的官司更有掌控。據嘉軒得知,每有新縣令到任,無一不登白鹿書院拜見姐夫朱先生。朱先生說:“我昨日已聽人說了你與鹿家為地鬨仗的事,我已替你寫了一件訴狀,你下回鞠問時遞給衙門就行了。記著,回家後再拆看。”
謙讓一步寬十丈。
三天後的一個早晨,冷先生把白嘉軒和鹿子霖一起邀約到中醫堂,擺下一桌酒菜,把他們交給他的不異內容的紙箋互換送給對方,倆人同時抱拳打拱,互道歉意謙詞,然後舉酒連飲三杯,重歸於好並且好過過去。倆人誰也不美意義再要李家孀婦那六分地了,並且都慨然提出地歸原主,白家和鹿家各自賙濟給李家孀婦一些糧食和銀元,幫忙孀婦度過難關。冷先生當即指派藥房伴計叫來李家孀婦,劈麵毀了左券。李家孀婦撲通跪到地上,給白嘉軒鹿子霖叩首,打動得說不出話隻是流眼淚。
冷先生趕在白家婆媳二人之前達到出事地點,呼喊一聲:“停止!”有如好天打雷,震得兩邊都垂手立足。冷先生一手挎著長袍走上前去,一手拉著白嘉軒,一手拉著鹿子霖朝鎮子裡走去。不管鹿姓或白姓的人瞥見主家被拽走了,也就紛繁四散。倆人被冷先生一向拖進他的中醫堂。冷先生先關了門以免圍觀,隨之打了兩盆水,讓他們各自去洗本身臉上手上的血汙,然後給他們抓破的傷口敷了白藥,止了血。冷先生說:“就此罷休的話,你倆現在都歸去吃早餐;罷休不了的話,吃罷飯上縣去打官司。”說罷拉開門閂,一隻手作出請出門的手勢。
在左券上署名畫押後的第二天淩晨,白嘉軒來到新買的孀婦家的六分水地裡察看,老遠瞅見那塊地裡正有人吆著高騾子大馬雙套牲口在地裡飛梭似的耕耘。此值初夏,日頭剛冒出原頂,郊野一片柔媚。騾馬低垂著脖頸,吆犁人扶著犁把兒疲於奔命。地頭站著一個穿黑袍的人,高個兒,手叉著腰,那是鹿子霖。白嘉軒不由心頭一沉就加快腳步趕到地頭。鹿子霖佯裝不聞不見,雙手背抄在後腰裡,攥著重新拖到臀部的又黑又粗的大辮子,傲然瞅視著拽犁奔馳的騾馬。白嘉軒一看就火了:“子霖,你如何在我的地裡插鏵跑馬?”鹿子霖佯裝驚奇地說:“這是我的地呀!”白嘉軒說:“這得憑左券說話,不是誰說是誰的就是誰的!”鹿子霖說:“我不管左券。是李家孀婦尋到我屋裡要把地賣給我。”白嘉軒說:“那是白說。昨日黑間李家孀婦已經簽書畫押了。”鹿子霖拖長調子說:“誰管你們黑間做下甚麼事!李家孀婦借過我五鬥麥子八塊銀元,講定用這塊地作抵押,過期不還,我當然就要套犁圈地了!”長工劉謀兒正吆著騾馬趕到地頭,鹿子霖從長工手裡奪過鞭子接過犁把兒,勒回牲口請願似的翻耕起來。白嘉軒一躍上前抓住騾馬韁繩。兩個春秋相仿的男人隨之就廝打在一起。長工劉謀兒是外村人不敢插手,隻顧去逮驚跑的牲口。騾馬拖著犁杖,在已經擺穗揚花的麥田裡磕磕絆絆地奔馳著。兩個男人從李家孀婦的地裡扭打到地頭乾枯的溝渠,同時顛仆在渠道的草窩裡,然後爬起來持續廝打,又扯拽到方纔翻過的地盤裡。這時候村莊裡擁來很多男女,先是鹿子霖的幾個內侄兒插手上陣,接著白嘉軒的親門近族的男人也上了手,很快囊括為白鹿兩姓步地清楚的打鬥,滿地都是撕破的布片和丟掉的布鞋。白趙氏和白吳氏婆媳倆顛著一雙小腳跑來時,打鬥方纔罷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