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坊連續來了以後，還在用飯的雲冠忠這才放下碗筷，茫然地擠進雲氏的房間。
每晚臨睡前，雲冠忠總要端坐在方桌前，粗糙的手重握筆桿，在素宣上一撇一捺地揮動筆尖。他神采當真，這一刻，冇人能看出他與凡人有何分歧，包含九天。
九天順了順他額前混亂的碎髮，聲音軟糯：“是啊，爸爸。”
001.
語畢，她這才放下書包，挽起衣袖到廚房裡籌辦晚餐。
不是不感激的。
十二年前，雲冠忠靠走街串巷賣冰棒為生，兩毛錢一根。小孩們曉得他不會找零，常拿五毛去誆他，他看不是兩毛，就撓撓頭把冰棒免費送了出去，看到彆人笑他便也樂嗬。
他隨即撂下推車，手舞足蹈地往家的方向奔去，高大的身影在落日下顯得風趣又敬愛。
俄然，他展開眼眸一瞬不瞬地看向九天，三秒後，咧著嘴笑：“九天，你返來了？”
“九天彆怕，我會陪著你。”他緊握住她清臒的肩頭。
雲冠忠還是是笑。九天說甚麼，都是對的。
九天嫌他笨手笨腳，凶他。
他就躲到雲冠忠身後，眼紅紅地低語：“阿忠，隻要你不嫌棄我胖。”
潯城陰雨綿綿，氛圍格外濕重，他竟隻著一條及膝短褲，九天隨即回房間抱出條毛毯，輕柔地蓋在他身上，掖好。
九天喝衝的奶就吐一地，他得知潯城以東有戶人家也剛得一子，背上九天就奔去。他滿眼等候地望著吃奶的小男嬰，婦人當他耍地痞，就要叫人出來清算他，他這才曉得把九天從背上放下來，磕磕絆絆地說：“九天餓，求你喂九天，餓……”
“爸爸，他不叫小魚，他叫陳嘉遇。”九天的聲音雖有些奶聲奶氣，卻像個小大人。
小英不見了，雲氏藏在櫃底的六百塊錢也消逝了。
九天托腮，水汪汪的瞳人凝睇著他，如有沉思地問：“爸爸，為甚麼老天爺要這麼對你？”
終究，固執如九天，滾燙的淚簌簌而落。
九天幼時，雲冠忠老說的一句話，“我比你大，我要庇護你。”九天想，她早已比他成熟，是該她去庇護他了。
紙上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字，不甚端方，像雞爪，寫的皆是李太白那《望廬山瀑布》：“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
002.
小英是他在路邊領回家的，是個長相端方的普通女人。她不肯奶孩子，也不肯抱孩子，在冇人的時候跟他說想吃城北的鹵味。他屁顛屁顛地跑去賒，返來的時候發明人去樓空，九天躺在床上哇哇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