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樣的日子畢竟還是疇昔了。
水享的右手按過他的額角，按過他的脖頸，按過他的肩膀，按過他的脊背，便彷彿按過她這顛沛流浪的一輩子。她看著他，看著這個她追逐了半生、苦戀了半生、悔恨了半生，更毀了她整整平生的男人，心臟在狠惡跳動，彷彿要從口中跳出來。就如許吧，還能如何呢，如許不是最好的嗎？她啞忍掙紮，受儘了屈辱，受儘了磨難，受儘了折磨，所等候的，不就是這一刻？
“啊！”領事寺人大喊道，“快救人啊！”
水享道：“有五年整了。”
他俄然開口叫道，那聲音極冷，像是燃儘了的香灰，夾帶著澀澀的陰沉，撩開一層層富麗奢糜的錦帳，傳到她的耳朵裡。窗外風雨淒淒，雨水劃過瓦簷，收回滴滴答答的聲響，映托著他沉寂的尾音，在空蕩蕩的大殿上清楚地迴盪著。
一桶水噗的一聲澆在她身上，她衣衫狼籍，手臂更是燒傷慘痛，幾名宮人趕上前去扶住她，就聽領事寺人倉猝說道：“還不快扶水享徒弟到偏殿去，快去請太醫來。”
“來帝都幾年了？”
水享聲音安靜，低著頭答道：“閩州人。”
“站住。”
侍衛們忙著措置刺客，呼喚太醫，庇護天子，唯有她仍舊站在那邊，肌膚慘白，目光茫然，像是一隻遊魂野鬼，臉上全然冇有一絲半點赤色。她背上的衣物都被燙壞了，脖頸上也是一片紅，但是這些都不是最首要的。最首要的是，她仍舊橫著雙臂，像是一株稻草人一樣擋在那邊，手臂上的衣衫已經被燒著了，紅彤彤一團大火。
殿內鬨糟糟的，每小我都麵色慘白，如臨大敵，恐怕因為這件事而被天子遷怒。但是燕洵自始至終未發一言，緊緊地皺著眉，彷彿有些不解、有些迷惑，乃至有些無措，但是這些並無損於他的嚴肅，他的雙目仍舊冰冷地望著那人，彷彿要穿透她額角的碎髮，穿透她厚厚的麵紗，一向看進她內心。
領事寺人順著他的目光看疇昔，鮮明便看到了水享。
水享跟在領事寺人身後走上前去，燕洵伸出右手，平放在書案上。水享跪鄙人首，麵紗遮去了大半邊麵孔，劉海垂下來，更是連眼睛都遮去了。她低著頭，目光如水，在無人看到的底層，彷彿颳起了一場烏黑的風雪。還是那隻手，苗條而慘白，指腹間充滿了因長年握刀挽弓而留下的老繭，小指斷了一大截，重生的皮肉在多年的打磨下也變得粗糙，有著猙獰丟臉的疤痕。